匡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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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百万】Universe light



Universe light


白曜隆觉得,王昊有好多个面。

 

平日里他得费尽心力地去猜。醒着的王昊,不论动静,一个眨眼,一下抬眉,落到白曜隆眼里,都有一千种含义。他喜欢盯住他,从牵动他眉头的那根神经开始,目光逐渐位移,巡视撑起表情的每块微小肌肉。他乐得把王昊变得复杂,在他身上构建一个个谜题,再一一打破。他在迷宫里徘徊跌撞,最终总能手握解锁的钥匙。

 

这是他的特权。

 

王昊也有单一一面的时候。白曜隆睁眼时,王昊的头顶埋在他颈子里,脖下垫着他的一条手臂。居室里明昧参半,帘子没拉紧,留出一道缝,阳光微弱如同宇宙深处的讯号传来,细细一道光柱将王昊的颧骨一分为二。白曜隆看到有细小的尘粒弹动,像怀里人勃勃跃动的心脏。

 

他按压住棉被一头不让它发出窸窣的响动,将身体轻轻翻转九十度,遮挡住了停在人眼角边上的太阳光。怀里的人动了,白曜隆闭住呼吸;但下一刻王昊也跟着翻个身,臂膀圈住白曜隆后背,面对面地将额头贴上了他的鼻梁。

 

直到他的吐息再次平稳,白曜隆才胆敢正常吐气。他呼出一口气,王昊的呼吸又薄薄打回在他下巴上,呼吸交替着,痒嗖嗖的逗得白曜隆有点想笑,又有点儿想吻他。但白曜隆不敢,所以白曜隆看着王昊七乱八翘的发梢,涣漫地猜着他的梦里有什么。

 

两颗眼珠被薄薄一层眼睑裹起来,挡住了千变万化的眼神,立体的万磁王变得平面,白曜隆无从猜起。

 

他垂视他的发顶。多奇怪,从发旋里他都能看出王昊的疲累。回程的班机延误,他们抵达时已是凌晨三点,他架着胶住两眼的人从门口走到浴室,王昊抗拒,妄图直线抵达卧房,白曜隆道:

 

万万。

 

万磁王一定听出了命令,所以他抬头不满地瞥白曜隆;但万磁王也听出了讨好,所以他抖掉白曜隆揽着他的手,“砰”的在他鼻子前面甩上了门。

 

花尽最后一丝气力关门的万磁王睡倒在了浴缸里。白曜隆费劲捞他上来的时候庆幸他只湿了发尾,替他用毛巾擦干后,把他架上了床。王昊凭着本能与最后的意识环住白曜隆,白曜隆暗暗得意:他终于成了王昊生活里新的条件反射之一。航班延误、深夜归家、精疲力竭带来的焦灼与疲乏一并烟消云散。

 

 

这不是头一次。他们总能碰上延误的时候,一次没放心上,两次纯属巧合。第三次,万磁王发问:

 

怎么一跟你出门,航班就延误?白曜隆,你家不是跟航空公司也有瓜葛吧?你是不是想整我?

 

说这话时王昊压根儿没看白曜隆,低头在手机上一通狂按,屏幕上的人物死了又活,就差没喊打喊杀。白曜隆听他漫不经心的口吻,一颗心脏别别狂跳,血液升涌头顶,一张嘴结结巴巴:

 

万万你,说,说什么呢,我哪儿有这通天本事……

 

磕磕巴巴的应答让埋头苦战的人起了疑,万磁王抬头看了他一眼,白曜隆在审视的目光里肩膀一缩。

 

他当然没那本事让飞机晚点起飞。但如果有,他或许真会借此创造一点机会,让他跟王昊待在一块的时间被拉长些,再拉长些。

 

思及此,白曜隆心里一颤,赶忙让大脑线路关闸。

 

往后他们在一起了,白曜隆再也不必担忧自己与王昊共处的时间不够。万磁王还是那个万磁王,但从今往后会为他毫不犹疑地匀出生命里有限的光阴。

 

当他们再度遭遇延误,游戏已不能排遣王昊的苦闷。万磁王缩起两腿踩上椅子,脖子上套着U型枕,脑袋歪一边,靠在白曜隆肩膀上,手指在手机屏上上下划拉,消息刷刷地跑过去。白曜隆点开微博,第一条就见万磁王咒骂航班延误,热门评论第二条是放在他们面前的维他柠檬茶跟数包柠檬含片。PG One显然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拍了照,白曜隆恰巧嗓子冒火,伸手去够桌上那瓶柠檬茶,刚拿到手里,就被一把夺走。

 

你连柠檬茶都不让我喝啦?他问。

 

屁话,万磁王想也不想就接,你见过买了大麻随便分给别人抽的吗?

 

连我都不行?

 

亲爹都不行。

 

白曜隆的喉结上下滚动。末了他回过头去:

 

只要万万不跟自己过不去,万万说了什么都是对的。

 

万万跟他过不去,那真没什么大不了。

 

白曜隆的肩膀被人捅了两下。他回过头,还没看清,嘴唇贴上迎面而来的手指,他本能地嘴巴一张,清甜的柠檬糖滑落到舌尖上。

 

白曜隆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特傻。因为万磁王看他的表情变得不太像万磁王。然后他听见自己小声说:

 

万万,你对我真好。

 

王昊把头撇到一边,轻声回了句“神经病”。

 

白曜隆目不转睛地看他。

 

航班信息终于翻绿时,他拖着王昊的手慢慢走向登机口。他知道他们还有紧挨在一道的长长几小时飞行时间,可现在这几分钟,他想要它无限延展。

 

躺在床上的白曜隆凝视着对面的墙,喉间涌起轻笑。王昊动了,白曜隆才意识到自己光是想着跟王昊过往的点滴,都能在入神时傻乐起来。他怕王昊给他笑得醒了,忙噤了声,但王昊只是在睡梦中把他搂得更紧了些,含糊不清道句:

 

小白。

 

白曜隆真想亲他。

 

睡着了的王昊最简单、最真实。醒着的王昊虽然难读懂些,但也仍真实得不得了。他是白曜隆心里全世界最真的人,白曜隆爱他想什么便说,即便不说,也能写脸上让他猜透;他爱他比谁都诚实,但从不夸说自己有多剔透。

 

王昊还根本不在意讲自己的弱点。他上节目说自己在唱词时“不能跟人眼神接触”、“不能盯任何东西看”。“你看见这黄色瓶子了没?”万磁王指着对镜头说,“我不能看。一看,啪,脑子空了。”

 

瓶子不能看,女粉丝也看不得。眼神交接,啪,完蛋了。

 

王昊不止讲,还讲不止一次。白曜隆就有点儿担心:

 

你也不怕三番两次地讲了,给人记心里,下回battle的时候被耍花招阴了啊?

 

在追新番的王昊头也懒得抬:

能怎么阴?摁着我脑袋让我跟人对视?

白曜隆翻着眼睛想回答,想不上来。最后得出结论:

 

万磁王不想看的东西,没人逼得了他。

 

你想什么呢?白曜隆被掐断了轰隆作响的思路,回头见王昊按了暂停,盯着他,你眼睛都翻天上去了。

 

白曜隆说不上来话。

 

王昊扭过头去,又点了播放。过了半晌,白曜隆听他说:

放心吧,这不还有你吗?有你我还看得了别人?

 

白曜隆知道这不是实话,可这比实话还让他高兴。

 

他跨过步去,伸手从后头环抱坐在后头的人,把脑袋顶在万磁王脖子里磨磨蹭蹭;王昊有些嫌他,但白曜隆知道那也不是真的,因为他的手在几秒后被座椅里的人攥在了手掌心。

 

在脑中说了千言万语,在行动上却永远迟缓而内敛的王昊。白曜隆无比喜欢的王昊。他根本不在意王昊多久说一次他喜欢他,他经由交握的掌心里递送的温度叩问一切。

 

他的记忆博物馆里有太多个王昊,动静不一,场景鲜明像一列列驶动的火车。他的意识已自行为每个场景粘贴标签,他想看看哪一个王昊,记忆就领他走到橱窗跟前。

 

从箱子里翻出皱巴巴的情侣衫的王昊;燥郁地倚在墙角,浑身竖起冷刺的王昊;录音棚里用脚掌拍打节奏,想唱却偏不唱出声来的王昊;发现奖金里的人民币上写了自个儿名字,又为此乐了一下午的王昊。

 

白曜隆特别实在,特别直接,王昊喜欢什么,他就给他什么。王昊生日的时候,白曜隆除了有点情调的礼物之外,递了个方形盒子给王昊,王昊一打开,半个手掌横截面那么厚的一沓钞票躺在里边儿,王昊定睛一看,最上那张用铅笔写了他名字。

 

他拿起来哗啦啦数过去半沓,每一张都在一样的地方写了晃晃二字“王昊”。

 

王昊瞪了白曜隆一会儿。

 

你神经病啊?他说。

 

白曜隆的笑容逐级退减。

 

你就收下吧,万万。片刻后,白曜隆委屈道。我写了一整晚呢。

 

王昊把盒子“啪”的盖上,丢到身后桌子上:

 

收,当然收。

 

白曜隆喜笑颜开:

 

真的?

 

不然谁在另一边写上“白曜隆”?王昊一脸的嫌,谁来陪你做个神经病?

 

白曜隆居然鼻头一热。

 

他向来觉得王昊是个齿轮,精密而质高,安上哪一台器械,都能保证它们高速运转。唯一的缺陷是硬度过高,做不来为其他齿轮做配的工作,可白曜隆不在乎,他可以为王昊改变自己的状况,迎合他,无限迎合他。

 

他不知道的是,这样的质硬而顽固的齿轮,也会有朝一日为他松动。

 

他觉得满足。他为王昊不为他人做改变的独立而折腰,但当他稍稍屈膝,施以柔情,白曜隆已觉得王昊在用他的余生拥抱他。

 

而他想用以此为应。从此多出一人陪伴,与他共享余下全部喜怒与人生,仿佛突然坐拥特权,往后与他一道的日日都成为独家回忆。

 

他想与王昊去走遍各地。白曜隆问过王昊,你乐不乐意去北欧走走?

 

走走?王昊对这个词显然怀抱疑虑。谁一走就走这么远?

 

你不是喜欢电子乐嘛?白曜隆再接再厉,北欧啊,电子乐圣土啊。有空去熏陶熏陶,咱一起,好不?

 

不好。王昊一口回绝。我要真去了,彻底爱上电音了,回头不做说唱了怎么办?我对得起红花会吗?对得起老大?我赖谁身上?赖你?

 

白曜隆被堵得只有闭嘴下咽的份儿。

 

他知道王昊就是不想花他钱。就算跟白曜隆一块儿了,也不想过度频繁地白享他的好意。独立跟自尊是生在王昊骨头缝里的品质,铁打不屈。

 

可现在不一样了。现在王昊赚够了钱,可能也不那么够,但让他跟白曜隆去北欧走一遭,足足有余。

 

“你在干嘛?”白曜隆听到耳朵边有人说。他垂眸,见王昊半睁着眼,迷糊地透过睫毛看他。“眼睛瞪那么大,贼吓人。”

 

白曜隆往下挪一挪,直到视线跟枕边人的视线齐平。

 

“万万,咱们今年下半年去北欧,你说好不好?”

 

王昊的一双眼本来已经又闭上了,听得他的话,又撑开一道缝。勉力撑了会儿,答:

 

“好。”

 

白曜隆乐得咧嘴直笑。

 

他凑过去,却在距离王昊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下。王昊半睁着眼,困惑不堪地看了他会儿,凑上前去填补了与白曜隆之间的空隙。

 

白曜隆的心脏在第一万个平凡无奇的清晨缓缓舒展,再咚咚直跳。

 

他将吻完他的王昊搂在怀里,让他的前额贴住他的胸膛。他一下一下地亲吻他的发顶,叫:

 

万万。

 

嗯。王昊应。

 

万万。白曜隆又叫。

 

嗯。

 

万万。

 

万磁王又睡过去了。

 

我真爱你。

 

白曜隆轻轻叹气。

 

过了许久,当白曜隆即将再度跌回梦乡之时,他听王昊应:

 

我知道啊。

 

白曜隆在再度睡去前想,他要跟王昊去走所有人类足迹得以遍踏之地。他要同他去攀云蒸霞蔚的峰顶,也要去到人烟荒芜的极点;看绛色的云朵集聚升腾,萤绿的火光从极寒之地的穹顶簌簌落下。

 

而王昊就是宇宙深处传来的一束光,清晨时分落进他的窗框。

 

放弃了折返的路,从此栖居他身旁。

 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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